4 《诗经》两首

2019-12-19

诗是需要反复诵读的,前析女主人公的感情起伏变化,可从本诗的音乐节奏中去体味,诗的首章,音调于缠绵中带有渺远之韵,平顺中微见恻然之感,读来似闻话语絮絮,这正是诗人刚回到久远的往事忆念中惘然若失的心声。回忆的逐渐深入,使她逐渐忘情,诗的节奏渐趋热烈而亢扬。然后乐极生悲,触物伤神,从美梦中惊醒,三、四两章长歌当哭般的呼号,又显示出诗人对一去不复返的已往情爱的深重痛惜与对负心人的强烈愤慨,于是更变为五章前半的急调促弦,从中似可闻历数切责之声。至此回忆已尽,想到前途茫茫,从激奋中落入空虚,故音节又急转直下发出五章末的哀叹,并衍为六章的一片如泣如咽之音。“诗言志,歌永言。”全诗节奏的这种起伏,扬抑曼促变化,正有助于我们理解《卫风•氓》是女主人公在特定环境下的独特心境的自然发展。
《氓》的杰出的艺术成就,形象地说明了作者为环境所促发的意识流、感情流在诗歌创作中的重要作用。然而这并不是说,诗作是纯主观的产物,《氓》中女主人公的这种“独特心境”,既是被弃归返,重涉淇水,面对枯桑的具体环境所引发的,更是古来无数同类妇女呼声的反映。她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实际上是过去时代以经济支配权为基础的男子在婚姻上的支配权所造成的(参考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二章)。所谓一定情境正是上述具体的与一般的,或者说特殊的与普遍的两方面的结合。《氓》的艺术成就,既说明了克罗齐所论“创作中的一定情境中的独特心境”有相当的合理性,又有力地驳斥了他把创作的原始归结到独特的心境(直觉)的唯心主义立场。从对《氓》的分析赏鉴中,可以进而理解对于西方资产阶级的文艺理论,我们应当取慎重的扬弃态度。
《氓》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它的写形传神,自然焕美的语言特色,它的融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的诗体格局,使之在《诗经》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更对后世具有深远的影响。这些都已有不少同志论及,就不再赘言了。
四、《氓》浅析(孙绿怡)
《氓》是《诗经》中一首带有叙事性质的抒情长诗。作品通过一位被损害、被遗弃的妇女的自述,描写了她不幸的婚姻生活,反映了在封建社会夫妇间所常见的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的事件。诗中女主人公无可告示、无处申诉的哀苦、难言的悔恨和决绝的心志,至今读来仍使我们深为感动。
全诗共分六章,每章十句,全部以女主人公自叙的口吻写成。
第一、二章是女子追忆当年恋爱、结婚的经过。诗歌开篇便推出一位男子的形象,“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氓”是对一般男子的称呼,诗中“抱布贸丝”的氓,看来是一位做贩丝生意的小商人。“蚩蚩”可解作“敦厚之貌”(《毛传》)或“殷厚之貌”(《后汉书•崔骃传》)。需要说明的是,现今一些注释认为“氓”是对诗中男子的鄙称(顾栋高说);改“蚩蚩”为“嗤嗤”,释作戏笑之貌(马瑞辰说),译成嬉皮笑脸。这样解释我以为略有不妥:“氓”来向女子求婚,他当时的容貌并没有给对方造成轻浮、谄媚的印象,而正相反,他略带痴憨的外表却取得了女子的信任。女主人公在回忆初恋情景时没有否认这一点,这在下文也可以进一步证明。“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在相送的路上,女子应允了“氓”的求婚,并且约定了婚期。从她宽慰男子的话语中,可以推知“氓”曾急切地要求立即成婚,以至一度愠怒,而女子轻信了他的“热情”。“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诗句所表现的处在热恋中的女子的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女主人公每每痴情地登上围墙,伫立远望,她焦灼不安地盼望着与男子见面,等待着婚期的到来。此处的“复关”,犹言重关(用王先谦说,见《诗三家义集疏》),当指“氓”所居住的地方,这里诗句以地名代指人。“氓”终于来了,女子欢天喜地地迎接他,“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既然卜龟算卦都是吉兆,女子就带着她的财物,坐上男子的车和他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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