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第一课时)


养生之道是庄子对生命本质的价值判断,在他看来道赋予人的惟一形式是生命,所以生命本身才是判断其价值的最高标准,而其他任何价值标准都是片面的不完全的,因为像儒家那样只以生为基点的“有为”学说忽略了道赋予生命的全部是生与死的统一,是天命固然,人力无法控制。因此以人道来评价人世且欲尽人力以救世不仅是徒劳,而且还是对生命无谓的损耗。他认为人生应该做也是可以做的就是养生,即顺其自然的保持生命的本来面目,使其不受来自生命以外的任何干扰。他以 “庖丁解牛”来形容养生之道:
他把生命视为庖丁手中的刀,要使其既锋利又耐用,就必须“以无厚入有间”的方法使用。这里的“无厚”可以理解为没有人为设置标准的生存状态,“有间”则比喻道赋予人由生至死的过程,“以无厚入有间”得到的就是游刃有余的养生境界;而与之相反的生存之道犹如“割之”“折之”的使用生命之刀,带来的就只有生命的损耗,且越无视天命固然,损耗就越快。
很明显养生之道不仅是庄子对生命存在的判断,更是在对自己所处环境中的人道思潮的批判与否定,指出了人道价值观念的局限和施行时必然面临的困境。但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理解庄子对人道的批判与否定必须有“违背天道”这个前提,他只是对以人道为基点的价值判断进行的批判,且否定由此而形成的是非、成败、名利、荣辱等人世的价值标准,而不是在对人的生命价值作否定。如果他连生命本身也否定,那就真像鲁迅说的“自无为而入于虚无”了,如此的话他就决不会提出养生,直接说生不如死岂不省事的多!尽管我们无法当面问庄子,但从庖丁在三年中逐渐领会“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解牛之法,就可以看出庄子还是很赞成了解客观存在的,只不过他认为因之固然要学会遵从,而不是“知天命不可为而为之”,因此我认为庄子绝不是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厌世之徒,而虚无主义则更是无从谈起。
然而,庄子虽然提出了循天命而行的养生之道,但他毕竟生活在人道盛行的现实世界,在批判与否定人道的同时,还面临着人世的实际生活,还必须应付人道给他这个遵天道者造成的种种不便和麻烦,于是庄子得出间世之道。人们一般会有这样的误解,以为处世之道只有两种,行人道者为入世,反之即是出世,庄子被习惯性的归入出世者的行列。其实以人道为界的两分法本身就有毛病:其一,人道不统一,儒家以仁为道,墨家以爱行道,法家以君掌道,以何为准呢?如果以天下盛行者为入世之道,那么仅以所举的三家中就必有两家为出世之道,然而事实上他们都应该是人道。这样一来出、入世的处世就变成了人道成败的标准;其二,人道以世用为目的,政治实用性太强,使得其界定范围不合理。入世者这一边特点鲜明,当然容易辨认,但出世者这里就有些鱼龙混杂。虚无主义者、愤世嫉俗者、悲观厌世者、愚笨无知者加上大彻大悟者抑或还有其他不以世用为目的者都扔进一个篮子里,难免让人对出世之道产生种种片面的误解,显然对不具有政治实用性的思想有“扔进篮子都是菜,不分萝卜和青菜”的弊病。再从庄子这里看,他并非对人世漠不关心,只是不愿意在他认为徒劳的价值体系中耗费精神,他是在另一条道路上探索有利于人世发展的途径,因此将他归入由人道为标准的出世者的行列是很不恰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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