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恶之花巴黎的忧郁》,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
二、波德莱尔的“通感”理论(郑克鲁)
波德莱尔首先在诗歌创作中提出了通感理论,把文学和其他艺术沟通起来,大大丰富了艺术表现手法,为现代派的出现开辟了道路,这是他的一大功绩。
通感这个词主要出自波德莱尔的同名十四行诗。这首诗具有纲领性的意义,因为它包含了波德莱尔诗艺的要点。在《通感》中,波德莱尔把诗人看作自然界和人之间的媒介者。诗人能理解自然,因为自然同人相似(树木是活的柱子,发出含含糊糊的语言)。诗人在自己的各种感觉中看到宇宙的统一,这些感觉只是宇宙的可感反映。波德莱尔区分了两种现实:自然的,即物质的现实,这只是表面;精神的,即内在的现实,他认为这是宇宙起源的基因。通过象征──由自然提供的物质的、具体的符号,也是具有抽象意义的负载者──诗人能够理解更高的、精神的现实。他认为诗人本质上是明智的,命定能破译这些象征符号:人要不断穿越象征的森林,力图理解其中的含义。
波德莱尔由此指出不同感觉之间有通感:“香味、颜色和声音在交相呼应。”他在一篇艺术评论中写道:“一切,形态、运动、数量、色彩、香气,无论在自然界还是在精神界,都是富有含义的,相互作用的,相互转换的,相通的,”一切都建立在“普遍相通的、永不竭尽的资源”之上。这段话可以作为上述这句有名的诗的补充。这句诗扼要地,但完整而形象地提出了一切感觉相通的观点。《通感》主要从香味出发来阐发这一理论:某些香气同触感相似(“嫩如孩子肌肤”);这些香味随之又可以从声音得到理解(“柔和像双簧管”);最后融入视觉之中(“翠绿好似草原”)。不同感觉互相交应,因为它们全都趋向同一道德概念:纯粹。无论孩子肌肤、双簧管,还是草原,都突出了纯洁,它们使人想起爱情的殿堂。接着诗人以腐蚀的丰富的和得意洋洋的香气与前面几种香气相对照,这些香气令人想到龙涎香、麝香、安息香、乳香,即包括整个异国情调的世界。这些香的质地能无限扩张(“具有无限事物那种扩张力量”),它们不断升腾,引导诗人幻想更高的现实。扩张于是变成入迷状态,感官的沉醉导致精神的入迷,因为这些香味“在歌唱着头脑和感官的热狂”。至此,通感达到了最高潮,这是狂热的头脑和感官作用的结果。
其次,波德莱尔认为诗歌应该同别的艺术相通。他从版画(卡洛、戈雅、韦尔奈)到雕塑(《面具》《骷髅舞》),再到音乐和绘画,写出这些艺术形式之间相通的关系。在《灯塔》一诗中,他写到鲁本斯、达•芬奇、伦勃朗、米开朗琪罗、皮热、华托、戈雅和德拉克罗瓦,他们的画和作品在诗人眼里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意象。波德莱尔认为绘画和诗歌是相通的。他说:“如果各种艺术不致力于力求互相代替,至少要力求互相借用新的力量。”他又说:“画家把音阶引进了绘画中”艺术家从此可以用声音和色彩等手段去表达感情。
总之,波德莱尔认为可感知的形式乃是理想现实的表现和象征。诗人有一种“痛苦的秘密”,就是内心隐藏着一种愿望,要升华到最高的境界,这种境界能使诗人“翱翔于生活之上”,“毫不费力地理解生活”(《高翔》)。《恶之花》提供了大量通感的实例。如《黄昏的和声》写华尔兹旋舞引起各种嗅觉、视觉和听觉之间的交流和互相作用;《邀游》描写了色彩、光线与香味的混合;《头发》从头发的清香联想到炎热的非洲和“无精打采的亚洲”,将香、色、音结合起来;《首饰》写叮当响的首饰“发出尖声嘲笑”等等,不胜枚举。波德莱尔在一篇序言草稿中写过这样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