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意味着对自己的背叛,扯起大旗,分劈蜂巢的泡沫,剥夺那些虚张声势的生活。
记忆是最信不过的,它总是在最动情的沉浸之时猛击一掌,让我还阳。待转过头时,已辨不清失去的方向。
“时间不能使失去的再生,只能在永恒中享受天国的荣耀,或者遭受地狱之火的煎熬。”
温漉漉的黎明,苔藓和蕨类平添了湿气和丝丝凉意。声音虚弱下去,摇摇欲坠。
我黑瘦着面容,与自己的坚持道别。
无人喝彩
爱是女人最光鲜的
衣裳和肌肤
爱是骨骼和精髓
总之,除了爱
女人终将一贫如洗
干净得虚空
——《行走在紫色的忧伤里》
避开掌声和鲜花,避开追光灯和注目礼,避开威仪的车队和人流,避开能避开的所有,从热闹的氛围中悄然隐退,即使锦衣夜行,注定无人喝彩。
命运只给你一种可能,那么,就不应该说三道四,期期艾艾;生活只给你一种机会,那么,就不应该贪恋光华灼灼的舞台。简洁的衣服、朴素的菜蔬,波澜不惊的日子,才应该是沉实的最爱。
有多少人值得期待?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不得而知。未曾荒凉的心半合半开半开又半合。
经验的果子悬垂在高枝上,有蜡质的外衣包裹着,不会有丝毫的磨损,因其光其鲜,果子越升越高,被心悦诚服的目光越擦越亮。
给我时间!这创造奇迹的魔法师。沿着魔棍的指引,大地旋转成婉丽、激荡的唱盘,我们就是其中活泼、懒散的音符,和着轻风,不由自主地,把紧闭的嘴唇打开。
——在大地之上,我融入而疏离地活着,注定无人喝彩。
初秋的献词
这个春天转眼就过去了
我不爱说它像一个梦
可是它确有梦的特质:
甜美、寂寞、干净。不曾发生
我不得不一次次地洗心革面
不得不一次次地忘却决心:
一边虚情假义地抒情
一边迎接具体的黑暗
——《囊空如洗地迎迓春天》
流水。香皂的气味。棉布睡袍。方格桌布。静止的苹果。
委顿的柳条。路灯昏睡的眼。这并非虚拟的场景,是永远不会涉足的过往,却用梦想和心碎把我击倒。脆弱的神经不胜酒力,何况又恰逢乍寒的初秋?
月将隐未隐,星将熄未熄之时,是麻质的清晨,爽适肌肤,复活身心。
当我像残荷破败悬垂,蝌蚪的文字环绕着我——我们已经隔开叫“年”的河流,莫测高深的尺度。
细雨。微尘。流转的眼波。鲜嫩的果肉。忽明忽暗的林荫道。那是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惊奇于自己的坦然,没有恐惧,一张纸后面的熟稔。
你不是说过,要陪我去海边放风筝吗?
这轻言的许诺,使我一想到风筝就泪眼婆娑。
所谓的长久就是转瞬不见;
所谓的誓言就是不能实现。
这个秋天,我在病痛和心痛的双重摧残和威逼下,坐卧不宁,想把多年的芜杂收拾干净只能是企图。我不断地重复着:我过得很好!过得很好!真的。久而久之,便觉得自己果真过得很好——弄不清吞噬和蚕食哪个更疼!
春天还会有,梦还会有,但是,我推开家门,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决不单单是因为你。
不需要任何一丝阴影的参与,我就是完整的草原、诗篇和明天。
夜晚来临之前
……满月。一滴硕大丰沛的泪
极力地为一个人噙着。人群中,
我忧伤着,却笑得最响
没有人知道真相
——《可能的爱情》
河床上,裸露的卵石没有棱角,它们的圆滑差一点儿把我绊倒。
很少的河水,然而清洌,还配有湿腥的水气和闪烁的光波。
还没有完全黑透,所有人的脸都被染上月亮的辉晕,在那样的情景下说话是不踏实的,犹如下桥的台阶并不是一步一个。
担惊受怕并不是小题大做,我们搀扶着,衰老着,直观得就像走过人生必经的水火。
平生没有见过那么大、那么圆的月亮,感觉那一角天空正在渐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