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与现代艺术



  克林金德所持的双重艺术史观--艺术史是现实主义趋势与理想主义趋势频繁冲突的历史——既与苏联艺术家的原则有关,又联系了在此之上的列宁的主张:历史在每一时刻通过进步与反动这两种趋势的斗争而自我显现出来。然而,克林金德继续将这种正统的共产主义传统与19世纪英国作家、设计家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的空想社会主义相结合。原文最初是以“当代马克思主义”系列之一的小册子出版,标题为“马克思主义与现代艺术:通向社会现实主义”(伦敦,1943年)。

  既定风格的规则与其实际作品之间的区别,类似于哲学或科学体系与系统结构内的具体发现之间的差别。使艺术家或思想家偏离现实的规则或体系无疑次于关注客观现实的规则或体系。但是,只要想想黑格尔(Hegel)就会意识到,有时候人类理解力的最伟大进步是出自反动的思想体系结构--更确切地说,尽管它是反动的。换言之,艺术风格与哲学体系或科学假设一样,受历史条件限制,是短暂的、相对的。但是,如果我们在更宽泛的时代风格(比如希腊式、哥特式等等)的意义上运用这个术语,在艺术史上没有一种风格的进步是绝对的。科学批评的任务正是要揭示这些相对、暂时的外壳之下的永恒意义的具体成就。

  如果以此观点来审视艺术史,可以看到现实主义延续不断的传统,它始于艺术的萌芽时期(比如旧石器时代的岩画)并将一直留存到最后,因为它反映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生产交流--这是生命之本。在社会发展的重要阶段--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相分离的时候--出现了另一种精神传统:宗教的或理想主义的艺术。它也将延续下去,直到最终消除劳动差别,即共产主义世界。整个发展过程,即社会出现阶级分化的过程,艺术史就是这两种传统不停斗争、相互渗透的历史。在社会发展的特定阶段,这两种传统在很大范围上不断地重合,也相互影响,从而表现为一定的历史样式,像我们所说的“古典的”、“哥特式”、“巴洛克”等风格。马克思主义艺术史描述的是,首先,两种相互对立彼此排斥的趋势之间的绝对斗争;其次,它们暂时的、有条件的相对联合--这体现在不同的风格和艺术品之中,并通过各自反映的社会进程来解释艺术中的这两个方面。每种风格、每位艺术家和每件艺术品无疑包含着想象,马克思主义批评正是要揭示出其中反映客观现实的元素的确切份量。但是,我们应当记住,与将现实精简为草图或公式的科学不同,艺术的想象是以无限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来反映现实;正是在此意义上,才能欣赏艺术。

  现实主义,是艺术家努力反映现实的某些本质和面对生活所提出问题的一种态度,它源自其公共属性。它反映了创造生活财富的人们的观点。它是如今唯一能将艺术交还给人民的标准。因为,正如列宁对克拉拉·蔡特金(Clara Zetkin)(1857-1933,德国女权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共产党领袖,译注)所说的:“我们自己对艺术怎么看,这无关紧要;艺术对一个国家--像我们这样有千百万人口的国家--中成百上千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也不是很重要。艺术属于人民,它应当深深扎根于人民大众之中;它应为民众所理解和喜爱;它应凝聚民众的情感、思想与意愿,并使其提升到更高的水平;它应唤醒民众中的艺术家,激励他们发展创作。”

  一个半世纪以来,商业主义的肆意扩张给我们人民的审美感受力带来了浩劫,对此有深刻了解的艺术家可能会认为上述目标只是空想。但是,不必绝望,他可以从威廉·莫里斯写于1879年的话语--它们的出现远远早于预示当今大众艺术复苏的迹象--获得信心。

  “但是至少我要说,勇敢一点!为了那些在我短暂生命中曾出现的精彩、惊喜与辉煌。

  “的确,这是丰富多变的绝妙时刻,即使在疲倦中也在吸纳、聚集新的生命;有一天,它们将为艰难跋涉中的人们带来更美好的事物和更自由的心灵、更明亮的眼睛,让他们重新获得美感,并乐在其中。

  “同时,倘若这是黑暗的时刻--在许多方面,它们的确如此--至少我们不要像傻瓜和绅士们那样坐以待毙;面对辛劳,等闲视之,不畏动荡坎坷;让我们作好汉,努力工作,以微弱的烛光去筹建我们明天的阳光下的工厂--明天,那个文明的世界,不再有贪婪、纷争和破坏,将诞生一种崭新而光荣的艺术,一种出自人民、服务人民的艺术;对创造者和使用者来说,那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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